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太平久了。这心怕是却疏狂了。加上李逸臣也不是很稳当。看别处平山灭岛建功立业。他们这心里痒痒。说不定就会捅出漏子來。”

    曾仕权环顾自己手下灰土土的脸色。心知督公或有此心。却必无这话。多半是流露了一星半点。让程连安因情顺势揣摩出來教了崽子们。好替他在这儿借机拿大。厂里人都是鬼精鬼灵的。这些虚话看似无用。传出來却很能让人听风成雨。微妙地改变很多东西。拿刚才这话來说。就搞得自己好像已失了宠、而他和手底这帮崽子。却像是督公身边的近人了。

    那小笙子搭眼不错神儿地瞧科。见曾仕权那白摺子脸上黑黄不定。胸脯子便越发地昂耸起來。就含着笑继续道:“当时程公公听了这话。就劝慰督公。说他是跟着曾掌爷跟过來的。曾掌爷办事严谨周致。断不致于出了这等差错。督公若是真不放心呢。就派他过來叮嘱一声。照顾一眼也成。可是如今上上下下的细碎事情都要他來跑。督公身边哪离得开呢。这么着。就……”

    “呵呵呵呵。”方枕诺笑着走近。接口道:“原來如此。看來是那位程公公未能亲至。就打派了您几位专程代劳。看來他平步青云之后不忘旧恩。时时处处替掌爷回护着想。倒真是一位有情有义的人呢。”

    小笙子蹙着眉问:“这是什么人哪。”

    方枕诺将手略揖。目光却掠过他。直视车厢里那小太监:“在下方枕诺。是曾掌爷座下一名小小参随。初在厂里行走。多方尚不熟悉。刚才听这位小公公说话。想必是‘程公公’的近人了。”

    “你倒是有点眼力。”小笙子听他是新进。便像是起了卖派之心似的。笑着把肩膀一耷。背往后仰。下颌抬高。斜斜用眼底瞄过來:“咱们厂里呢。要说至高无上、在皇上跟前都有面子的。那就得说是冯公公。那是当今太子爷的大伴儿。李妃娘娘身边的红人。宫里宫外一刻也离不了的。冯公公以下。办事能让他满意。又能让督公放心的。除了程公公之外。也再沒二个人。至于程公公手边呢。使得勤、用得顺、信得过的。那也就是你眼前这位安思惕、安公公了。这名字有些古奥。你可能不大懂。我便给你解释解释:思呢。是‘思无邪’的思。那是出自诗经的。惕是‘夕惕若厉’的惕。这是出自易经的。这可都是有文化、有出典的。你可要记清楚了。”

    思无邪乃是孔子对诗经的评论。并非诗经的内容。方枕诺也不挑剔。耐心地听他拉着长音说完。这才略微倾身一笑:“原來是安公公。听说郭督公当初跟在黄公公、冯公公身边流了不少血汗、立下不少功勋才有了今天的位置。深知底层艰难。所以对待下属也平正和厚。一向论爵唯功、任人唯贤。公公姿容轩丽。仪态雄昂。可见人才也定是错不了的。难怪上人见喜、督公器重呢。”

    东厂里的太监多半做些行政事务。职位再高的。论功劳也比四大档头远远不及。曾仕权听这话虽然是捧着安思惕。其中却也暗含着贬抑讽刺。兼带着给自己拔腰提气的味道。因此眉饧意舒。心气少平。看安思惕小眼眯抿着。倒是一副受用的样子。似乎沒听出什么弦外别音。慢声细语儿地笑道:“方参随这话很是得体呀。不过倒也只说对了一半儿。像我们这小年小纪儿的。有什么功劳可立呢。无非是办事尽心。少出岔子。也就是立了功了。其实啊。什么功劳也都是过去的事儿。换完了爵禄还要继续效忠朝廷。谁还能成天介躺在上面睡觉不成。”

    一听这话。曾仕权的火又窜拧起來。料想手下干事们或沒对他透露军情。可这小崽子必然通过别的途径摸到了消息。这会儿冷嘲热讽的瞎耽误功夫。多半是想拖一拖时间。盼自己这锅补不上。漏得越大越好。打眼一瞄他这周围带的人也不多。再外围都是自己的人。就算弄死他栽给聚豪阁。程连安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。当时牙根一煞狠。内劲便提起來凝在了手上。

    就在他想往车里钻的功夫。却听方枕诺安闲笑道:“公公总在厂里做事。立功的机会确是不多了。不过眼前倒有一桩功劳。枕诺正有意要送给公公做见面之礼。不知公公愿不愿意接受呢。”

    安思惕一听这话登时牙呲眼亮。把小身子向前探了探道:“哦。有什么功劳。说來听听。”

    方枕诺笑道:“实不相瞒。聚豪匪首姬野平率众逃脱。君山设围之事已成泡影。公公现在快马加鞭回去到督公面前通告。就说曾掌爷欺上瞒下、玩忽职守。岂不是一桩大大的功劳么。”

    安思惕小脸呆愣在那。瞧瞧他。又瞧瞧曾仕权。忽然间感觉到了某种威胁。嗓子眼里干干地“嗬、嗬”两声。歪眉砌笑道:“方参随呀。你这玩笑开得。可是……可是很有趣呢。嗬嗬嗬……”

    方枕诺道:“说玩笑却也不是玩笑。眼下姬野平确实逃了。而且十有**带人正扑奔督公的后方。我们估算着虽然水路追他不上。但从陆路加急赶去通知督公。总还可以避免更大的损失。不过这中间要是被什么耽搁了。那可就万事难说。公公这趟來得实在不巧。若念厂里的情谊不愿领功。那就只好跟着我们一起领罪了。”

    安思惕听得卡裆里尿眼儿一缩。几乎标出股水儿來。当着曾仕权的面儿。这功固然说不得领。这罪和自己又有哪门子关系呢。被他们拿來当借口、跟着一起吃瓜落儿。那可大划不來。忙道:“嗨。这。这话儿怎么说的。我哪里知道这些呢。事情如此紧急。那还不快走。小笙子。赶紧的。咱们跟掌爷一道儿。。掌爷。你们的马快。不必等我。。还你们俩。就知道赖喇喇歪着。当这是船呢。下车。推车。快他妈出去。”

    “扑嗵、扑嗵。”两个小厮腚上各挨一脚被蹬下车來。衣襟挂在木缝上。好像粘连的面团。曾仕权低头瞄了瞄他俩。又瞧了瞧方枕诺。将帘一撂。无声地笑了。向后一招手。亲随干事们把阿遥提过去安绑在马上。跟着各自也都上了马。“咄、咄”地抖缰磕镫。打起一声声短喝。跟随掌爷的骥尾拐过楼头折转向东。安思惕的车坠在队末。马夫在他的催动下用力地摇着鞭子。甩出“啪啪”的脆响。活像小孩在抡着一串点燃的鞭炮。小厮们紧随车后连跑带颠。不时地绊个跟斗。一队人转眼间走了个干干净净。

    留守的干事们目送尘影消散。都聚在道上。彼此间你瞧我、我瞧你。仿佛扎堆人立的鼬鼠。一个道:“掌爷和小祖宗都走了。咱们呢。”另一个道:“咱们他妈的就是祖宗爷爷。”众人都笑了:“说得好。走。吃酒去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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